我会做个好男人，好丈夫，好爸爸

群里突然闹哄哄吵成一片，我看到有人不停@我，打开一看，是小琪。让我赶回去喝喜酒，国庆节结婚。我私下给小琪发信息，一定赶回去，好酒准备好。那边传来一个呲牙的表情，我放下手机，躺在沙发上。我们差不多有10年没有见面了，彼此都在各自的世界拼命生活。想起那些年，我们一起的中学时代，一个个轮廓模糊的脸，强哥，奇奇，他们都怎么样？小慧，小琪的女朋友，想起他曾经在酒后跟我讲，这辈子就娶小慧，别人都不要。现在，一个陌生的名字正静静躺在请帖上小琪名字的旁边。

那年16岁，我刚升入市里最好的中学市一中，读高一。寝室共有8个人，两个是学霸，整天都是埋头苦读书，通常我醒来时候已经没了他们俩影子，晚上睡觉前还没见他们回来。剩下我们几个干的最多的事就是课后打球，下课站在走廊，观察那个班美女多，在她们路过的时候盯着她们，看她们羞红了脸快步跑过我们。我们就在一边嬉笑着，起哄。那时候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讨论那个班的班花更好看，邪恶地猜测她们躲在宽大校服里面的身体。小琪嬉皮笑脸一副帅帅痞子像，在一次篮球比赛中挥汗如雨，引得满场女生惊呼声。之后，他很快不和我们一起站在走廊看美女而是和隔壁班一个身材火辣的女生暧昧起来。我们几个惹红了眼，内心蠢蠢欲动。无奈女神都是用来观望的，时间一长，学习的难度大了起来，我也渐渐习惯了在教室看书，很少去走廊了。

高一下学期，学霸还是学霸，小琪和很多女孩子看似暧昧却并没有在一起，还是一副酷酷拽拽的表情，我依旧做着我的文学梦，整天写些文字被老师当作范文读，偶尔和小琪去打球，周末会一起喝点酒，聊聊彼此。就这样慢慢熟悉起来。我们经常开玩笑说他这样玩女孩子迟早会遭到报应的，他嬉笑着，哈哈，我倒想遇到那个来收服我的女子。可惜，这辈子都不会有了。没想到竟一语成攕，高二上学期一天，我跟他正站在走廊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我说想下午去打球，你去不去？他没有回答我，我背靠在走廊的外壁，面对着教室，他背对着我，看着楼下。

我转过头，看到他眼睛直直地盯着下面，一动不动。我以为是看到那个跟他暧昧的女生跟别人在一起了，顺着他眼睛看去，几个楼下班的女孩子在嬉闹。看见了吗？他似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跟我说，眼睛在发光。我仔细一看，里面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姑娘，正亭亭袅袅的，静静站在旁边看那几个女孩子嬉闹，嘴角轻轻扬起。阳光正温柔的洒在她身上，马尾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左边嘴角一颗小小的酒窝，浅浅的。小琪拉着我，看见了吗？我想不起来哪里见过这个女孩子，是谁呀，那个班的？他摇摇头，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她。上课铃响了，在老师的注视下他依依不舍地进了教室。

连续几天都没看见他跟女生嬉皮笑脸的，篮球也不跟我玩了，整天一下课就找不到人了，后来我才知道，他跑去打听那个姑娘了。那姑娘就是小慧。小慧刚转到来我们学校，就在楼下文科重点班。面容纯洁，瘦瘦袅袅，高高的马尾，眼神冰凉，偶尔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左边会有一个浅浅的小酒窝。像一株百合，静静，轻轻袅袅的，很多时候来来去去都是一个人，偶尔和别人一起也是和其他人有一点点的距离，不远不近的隔着一点点空隙，不远离也没有觉得疏远。眼神永远是波澜不惊，看不到底的。第一次年级考试，她的名字高高的出现在文科第一的位置上，似乎周围的人对她客气起来，之前的冷漠少了好多，但是她依旧是淡淡一个人，看不出情绪。

这样的女子无疑一下子打败了所有那些花花绿绿的女孩子，看惯了那些平日里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小慧的清新脱俗气质，那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韵味，一瞥一笑都沁人心扉。搁现在就是女神呐，那时只觉得太美，找不到词语来形容她，现实版的小龙女也不过如此吧？学校突然又像是回到了高一那个夏天，一下课走廊里挤满了人群，无一不例外的趴在走廊墙壁上，眼睛盯着楼下，她一出现，周围的饿狼刷一下都眼睛盯过去了，还装作不经意的模样，小琪，则像眼睛像被定住了，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我拍拍他，你的对手来了，她将代表所有你伤害过的女生来惩罚你。他喃喃自语，我愿意一辈子被她收服，只要她愿意…我看着他，我知道，他是真的爱上这个姑娘了。

小琪断了所有暧昧不清的女生，不玩篮球，也不来找我了，整天除了上课就找不到人，这样持续了差不多半月的时间，他一天神神秘秘跟我说他今晚约到女神了，晚上有可能搭讪成功。我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下来，要知道，打女神主意的人里面不缺乏男神级别的人，隔壁班就有两个，况且在我们这一级，饿狼班级有15个班，全是整整齐齐的狼群呐，从她第一天来我们学校到现在，不间断有男神级人物去搭讪，都被一句简单的我不想交朋友，为什么要认识你？一脸的单纯无辜。据回来的人说，男神听到这句话的反应不是发怒，而是满脸羞愧。我赶紧推他，快，讲讲…原来他认识的一个女孩子跟小慧一个班，两个人还住一个寝室，更重要的是，那个女孩子跟小慧关系还不错。他这几天把那个女孩子哄的天花乱坠，才争取到她同意创造一个机会让他们见一面，认识下，成不成就看他自己了。行啊，不错嘛，我拍拍他肩头。

那晚似乎很顺利，后来就看到他每天兴奋的在楼下溜达，假装偶遇，一学期之后，他已经在小慧那里混成了熟脸。之后听别人说看见他们一起去吃饭了，虽然是三个人，从那以后好像所有人都顺理成章地认为他们在一起了，这个时候已经是高三开学了。到底有没有在一起小琪也没有跟我说过。我因为高三学习压力大，期望着考个好的大学，不再理会这些事情，似乎周围一切又风平浪静了下来。

高考结束后，我们几个玩的好的哥们一起约了出来吃饭，喝的有点多的时候强哥忽然说话了，小琪，你怎么没把女神带来，我们这些人里面就你最终抱的美人归，今天也不带来让我们见见女神，不会是被人家甩了吧？…饭桌上刷一下子安静下来，都竖着耳朵假装无意实则等着小琪说话。他端起一杯酒，来，喝酒。小慧她家里有事，来不了，急什么？你们都说要喝我跟她喜酒的，还怕见不到吗？然后我们嚷着要去KTV唱歌，我中途出来上洗手间，看到小琪依着墙壁，手里拿着烟，眼神落寞。我隐隐约约记得早在学期初的时候就听到传言说他们不在一起了，刚在饭桌上听到他那样说，还以为传言只是传言。我走过去，锤了他一拳，好好的。他嘴角很生硬的扯起来了一下，我没事，走吧，我们去唱歌。

外面的世界对我来说到处是新奇，我在各种文学会如鱼得水，急着把我的文学梦付诸实现。渐渐跟小琪他们的联系也少了。大学毕业之后，我们几乎没了联系，只是偶尔看到动态，知道他早些年回了家乡，过的还不错。我这些年在魔都拼死拼活，好在现在一切都变得好起来了。我们大概已经有10年没有见面了，翻开他的页面，满版的祝福，都是最近的动态，下翻下去，找不到新的动态。

酒席退了的时候，我们都有些喝多了。我要赶着第二天的飞机，他说想跟我叙叙旧，留在了酒店。洗澡出来的时候看到他正靠在沙发上，眼睛似乎看着着阳台，却看不到聚点，手里的烟在关了灯的房间一明一灭，我知道他有话要说，我坐在他旁边，递过酒杯，不说话。半晌，他开口了，你是不是想问我小慧呢？我以前说过，我这辈子只爱她一个，结婚也只娶她一个，现在却变成了别人？我喝了口酒，没有说话。我是真的爱她呀，这辈子都不会再像爱她那样爱别人了。那你怎么？我忍不住插了口。你知道吗？高中时候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遇到那个降服我的人了，真的…可是，当我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完了，还没开始我就已经完完全全输给她了。我跟他碰杯，咽下一口啤酒。当时我死皮赖脸去搭讪，慢慢跟她熟悉起来，她也只是把我当做好朋友而已。只是你们都以为我们在一起了，我也自欺欺人的觉得我们在一起。

后来，高中毕业了，我成绩不好，上海没有合适我的学校，只好去了天津。我担心她在大学被别人觊觎，我不想她跟别的男生交往，不想她认识别的男生，你知道吗？那种焚心的感觉，我那两年像中了心魔。我一想到她跟别的男生说话，相处，我就嫉妒的牙痒痒，想冲上去杀了那些个男的。我知道这些都是我想象，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快被折磨死了。你知道吗，我爱她，我爱她呀…他拿起酒瓶，声音满是悲伤。

过了好久，我们身边已经散落了好几个空的酒瓶了。他沙哑的声音，却听得出他现在很清醒。有一次，我过去找她，她刚好和几个同学忙什么研究，好像在做实验。我就觉得那几个男的盯着她不怀好意，我心中的怒火燃烧，不顾她惊喜的看到我来看她，冲过去打倒了那些个男的。她目瞪口呆，完全被吓坏了。事后，我跟她道歉，我都是因为爱你，所以才没有控制住，求她原谅我，并跟她保证下次不会这么冲动了。我像一个醉后打老婆清醒后后悔祈求原谅的惯犯，一次次循环。我知道，这些其实不过都是我内心的自卑在作祟。我内心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怕她随时会离开我。所以，我像一只野兽一样想把她据为己有。我亲手毁了自己，更毁了她。我一次次去打她的那些同学，她一次次跟人家赔罪道歉，后来整个学校都知道了。她身边已经没有人敢接近她，无论男女，都怕被打。我以为这样她就不会离开我了。一辈子都是属于我的。

我惊讶的说不出话，小琪是典型的狮子座，强烈的自尊心，从来都是宁要面子活受罪的典型，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拿起酒瓶，喝酒。他没有喝，点了一支烟，我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可是，她却跟我说不要再去找她，不要联系，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我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竟然还是要离开我，肯定是交了男朋友，我一刻也没有停，买了当晚的火车票过去找她。电话停机，在学校也找不到人，她的任何同学朋友我都不认识，我根本找不到。我着魔一样，像一只疯狗，见一个咬一个，我在他们学校发了帖子找她，描述我是多么多么对她好，她又是多么的无情，抛弃了我。跟帖很多，一片对她的谩骂声。我很开心，你能躲到哪里去？结果，这件事情在她们学校闹得沸沸扬扬，她被迫退学，不知去了那里，从此彻底消失在了我的世界。我才知道，我永远的失去她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哽咽起来。我递过去纸巾，只一杯杯接着喝酒。

说实话，之后那些年我一直很恨她，恨我认识她，恨她的无情。那年毕业之后我鬼使神差去了上海找工作，内心还是希望她看到我，我想让她知道我有能力在这个城市活下去且过的很好，我希望看见她后悔离开我的模样。我在一家大公司成功应聘，后来才知道那个经理竟然就是当年我打过的一位她同学。在一次公司活动的时候，那个经理喝了点酒跟我聊天，你知道为什么你会通过考核进来我们公司吗？我很疑惑，难道不是我能力好才进来的吗？他看着我，就凭你当年打我那一次，我都可以不要你，我是小慧的朋友，我曾经跟她提起过你，她当时被迫退学，几经波折之后才去了德国一个不起眼的学校读书，你差不多毁了她的整个大好前途呀，我问她恨不恨你，结果她告诉我，你是个好人，即使你们发生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希望我们不要记恨你，你其实是一个好人。我一直很欣赏她，我愿意相信她。

犹如五雷轰顶，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知道自己是多么的不是人，我那些年做了那么多诋毁她的事情，她一直都默默承受着，给了我最大的宽容。第二天我就辞职回了老家，真的没脸呆在那里了。我这辈子都最爱她，可是我知道我最没有资格说爱她，也最不配爱她…他已经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我从来都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们都沉默，看着窗外，马上就天明了，身边一堆烟头和空的酒瓶。我拍拍他的肩，好好和现在的她生活。

他扯了下嘴角，你放心，我会好好待婷的，我会做个好男人，好丈夫，好爸爸。嗯嗯…我相信你。我起身走到阳台，静静看着窗外，天空已经泛白了，手表上显示离我的航班还有2个小时。我回过身，我走了，你赶紧去陪新娘，好好的。他走过来，好兄弟。我狠狠抱了他一下。坐在赶往机场的的士上，头痛的厉害，只记得那句话。他是一个好人。在自己受伤，离别之际还不忘在别人那里给对方维护形象，这样的高贵灵魂又有多少人会有呢？见过太多情侣分开之后互掐的，甚至演变成诅咒，想来在芸芸众生中相识，相爱本就不易，分开之时不祝福也不该诋毁才是。小慧这样的女子，身边应早已有了懂得如何爱她，疼她的男子，我又想起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刻，阳光洒在她身上，嘴角左边那个浅浅的酒窝，马尾在阳光下一闪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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